上週在南藝紀錄所紀錄片製作課和學生們討論了「如何把自己擺進攝影機」的課題。
一位同學出身社運、社會觀察經驗豐富,與人相處溫暖可親。近期拿了某機構紀錄片補助,進行人生第一部紀錄片製作,挑戰雖大,但議題是該學生身處其中十餘年,想以自身位置描繪與同處境的被攝者,紀錄傷痕與陪伴的深刻過程。但,在影片接近完成的後段,作者遍尋專業者、曾得獎者的意見;從轉場、一鏡長度,到敘事方法與架構,筆記到那,改到那,影片不斷刪修!在課堂上,我看見了充滿不知所措、焦慮的一位紀錄片導演,逐漸遠離他一開始紀錄的初衷。
紀錄其實最可貴是紀錄者的特質,包含了本身的生命經驗、價值觀、敘事方法、影像視角與影像的生產、邏輯等。這些無法從這導演複製貼在另一人身上!紀錄片也因此充滿了多元創作的發現,有的產生共鳴,有的產生異議,有的則是孤寂。紀錄片的目標為市場與為個人理念而創作,這兩種顯然不同,在兩種中間站隊也是紀錄片工作者常陷入思考的難題!這也顯示紀錄片的跨度,美學的多樣與文化作用不同的特質。
學習紀錄片不只在影像美感、技術製作等,這些固然重要,也是基本功,但不是目標。如何讓紀錄者放入自己的攝影機之中,將自己的價值轉換為影像觀點,用自己的哲思轉譯為影像敘事,這更是每位紀錄片會遇見的課題。簡單說,在讓他人看懂與自己耽溺間的取捨,往往決定的要素是:這部紀錄片給誰?
這部紀錄片給愛人,這部紀錄片給市場,這部紀錄片給結案,這部紀錄片給歷史,這部紀錄片給受壓迫者,這部紀錄片給得獎,到這部紀錄片給自己。
給自己,往往最純粹,因為不討好!
原文出處 曾吉賢